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爛橘子今天炸了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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爛橘子今天炸了嗎

東京都立松澤病院

月見裏蒼介下了飛機匆匆趕往精神科的時候,前田醫生已經給月見裏輸了鎮定劑。

精神上的創傷很難治愈,也很難對癥下藥,更無法估量病情下一步的嚴重性會走到哪裏。前田醫生推了推金絲邊的眼鏡,非常保守地與月見裏蒼介溝通著。

“奈奈醬的應激障礙很覆雜,現在遭到二次創傷,醒來後的狀態很難預料與判斷。保守起見,我建議先讓奈奈醬住院。”

病床上的少女陷入熟睡中,但眉頭緊鎖,像是被一場永遠無法擺脫的夢魘牢牢拽住。

“二次創傷?為什麽會二次創傷?”

前田醫生偏頭看了一眼長廊上的少年們。月見裏蒼介跟著望過去,一眼看到五條悟和他身邊正在安撫說著什麽的夏油傑。他調查過五條悟,知道他長什麽樣。

“我早在查不到你身份的時候就該想到了,你和那群家夥是一夥的!”中年男子怒極,但畢竟是醫院裏,不便大聲喧嘩。壓低的憤怒聲聽起來更為攝人。“那麽多年,為什麽你們依然不放過我們!為什麽要這樣折磨我的奈奈!”

五條悟聽不懂月見裏蒼介的控訴。事實是他還沒能從月見裏突然的病發中緩過神,不論他怎麽說,怎麽喊,怎麽哄,月見裏都像是聽不見。那瞬間湧上心頭的,似乎要永遠失去她的恐慌感至今讓他頭皮發麻。

“伯父,我可以肯定,我們是站在奈奈這邊的。”

作為局外人的夏油傑,此刻是除了前田醫生外唯二清醒的。夏油傑有點驚訝,他本以為這場事故是咒術界單方面的殘暴……結果從月見裏蒼介的表現來看,他似乎也知道些原委?

經歷了1989的泡沫經濟危機,與1997年的亞洲金融風暴後,日本的經濟幾乎一蹶不振。但民不聊生與上層建築的運籌帷幄仍舊有區別,月見裏氏作為各大財團之首,與各大家族是當時政府重點扶持的企業。不論盈虧與否,資金鏈始終固若金湯。

彼時僅有禦三家,但咒術高層組織才成雛形的咒術界生活得相當貧瘠。金融震蕩,民心慌慌,咒靈橫生,疲憊不堪的咒術界開始打起了那些過裹在銅臭味裏的財團的主意。他們咒術師才應該是站在上層建築的人群。

月見裏氏作為財團之首,是他們的首要目標。在當時,只要能控制住這個如日中天的男人,就能掌握經濟的命脈。

“他們要我讓利,要我分股,更要求將子公司與分公司直接轉讓。直接架空我們。”

但怎麽可能?在當時的月見裏蒼介看來,這就是一群跳梁小醜賣弄著神鬼想要不勞而獲。而他名下的企業,光是合作關系的小公司就有幾十家,動一發牽全身,一個細微的變化就可能造成大批量的失業。

咒術界那群家夥並沒有公開咒靈存在的事實,只用“鬼神”來替代。這樣的言語想要糊弄一個精明的商人,幾乎是不可能的。他也信神明,但那是廟宇裏的雕像,不是那些從天而降的“代言人”。

會談的最後,月見裏蒼介讓秘書拿了一些錢給他們,當做生活困苦的補給。而這一行為徹底激怒了自視甚高的咒術師們,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。

“不信神明的家夥,最終會被神明遺棄以及報覆。”

被威脅的月見裏蒼介並沒有完全不當一回事,畢竟人瘋起來什麽事都有可能做得出來,更何況在那個世風日下的年頭。正巧那幾天琴美要帶奈奈一起去意大利過聖誕節。他特意多安排了幾輛車與保鏢跟隨其後。

“聖誕夜那天早上奈奈突發高燒,我和琴美不舍得她再舟車勞頓去意大利,所以那晚只有琴美一個人坐車去機場……”

九歲的月見裏因為生病不舒服外加要和媽媽分離一周,鬧了一天的脾氣。臨行前被爸爸抱在懷裏和車上的母親依依不舍地揮別。

然後……

月見裏蒼介看了一眼手邊的照片,在看到十字路口的咒靈時駭然睜大了眼睛。

“一直以來困擾奈奈的是這樣的生物嗎?”

“之後呢?”五條悟從牙縫裏擠出音節,“車禍之後呢?”

車禍發生得太過離奇,沒有襲擊者,事後現場勘察也沒有任何埋伏。那些車真就像是撞上了鬼打墻一樣。但是月見裏哭喊著,不斷重覆那裏有怪物,路口有一只很大很大的怪物。月見裏蒼介很快將奈奈口裏的“怪物”與前些天神神叨叨組織口中的“神明”聯系在一起。

“我妥協了。我給了他們最初想要的金錢,並答應他們以他們的名義創建公司頂替當時合作的合夥人。只要他們告訴奈奈那些怪物是什麽,只要他們能幫助當時狀態極差的奈奈……不要再傷害我的家人。”月見裏蒼介放在桌面上的手緊握成拳,“但是他們否認了!他們否認了車禍和他們有關,並表示奈奈口裏的怪物他們也不知道,應該只是小孩自己的臆想!”

那些年月見裏蒼介通過很多方式與手段,想從側面了解當初那個離奇的組織,金錢、女人、生意、合作……但對方就像蓋上了銅墻鐵壁一般,密不透風。

而月見裏在反覆治療應激障礙的過程中,也漸漸不再提起那些怪物們。

“奈奈知道嗎?這一切可能並不是意外?”

“她受的刺激夠多了。前田醫生也不能判斷是‘意外’傷害更大,還是‘人為策劃’的刺激更大。所以這件事,麻煩你們也不要再對奈奈細說。”月見裏蒼介的口吻是命令式的,由此掩蓋自己心底的那份罪惡感。

岳父大人的斥責與怨恨沒有錯。

琴美的死確實與他有關。即便他也料想不到對方是能操縱“怪物”的組織。

「你看,都是你,整天把看見怪物掛在嘴邊,這才惹來了怪物害死了母親啊。」

「罪魁禍首居然因為生病逃過一劫?那個傍晚你也應該坐上那臺車和母親一起死去的啊。」

「停車——」

「不要再過去了——」

「媽媽……」

就像是電影放映到一半被人切斷了電源,夢境裏的昏黃日光與刺眼的血光戛然而止。月見裏醒來的時候,眼裏是一片白色的天花板,以及一盞圓形的頂燈。

她覺得自己好像睡了很久很久,但又好像一直在那個絕望的傍晚裏奔跑,不停地奔跑著,所以累得連擡手的力氣都沒有。

病床邊的人似乎感應到了她想擡手,一雙溫厚但粗糙的大手握住了她的。“奈奈?”

長而卷翹的眼睫輕眨了一下,月見裏緩緩轉過頭。視線裏是父親擔憂的面容與目光,他好像又蒼老了一些。怎麽會呢?昨天見到他的時候還很年輕啊。

不對,是昨天嗎?她昨天見過父親嗎?還是前天?每一次在醫院醒來,記憶都會有些混亂。

“爸爸。”

“有沒有哪裏不舒服?”

等待醫生進來的間隙,五條悟從半開的門縫中走進病房。月見裏的臉上毫無生氣,望見他的時候甚至奇怪地皺了皺眉。

“五條君?”

他們不是分手了嗎?他為什麽會在這裏?不對……分手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。他們好像和好了。怎麽和好的?

……他似乎在佛羅倫薩的雨中告訴自己那些怪物叫咒靈。

車輪碾壓的頭痛感湧上來,月見裏無法再去拼湊那些暫時離家出走的記憶。

依舊是那張蒼白的臉,眼眶卻紅了。

月見裏蒼介已經很熟悉奈奈這樣的狀況,於是擡手輕緩地替她按揉太陽穴靠後一點的位置。

“前田醫生說,奈奈這些天需要住院。沒什麽特別的,就是觀測幾天。”中年男人在哄女兒時說話的語調,明顯和剛才不同。“Mafia那邊的事也快解決了,等奈奈出院後我們就回家。”

五條悟趁月見裏蒼介和醫生說話的功夫,坐到了病床邊。從未照顧過別人的他,學著男人方才的姿勢,擡手生疏地想替月見裏按揉太陽穴的位置。

但是按不對。

月見裏偏過頭避開五條悟的手,把臉埋進了被子裏。她還沒來得及用委婉的方式告訴他有關應激障礙的事,就已經被他看到了最糟糕的病發狀態。

連她都討厭這樣的自己,更何況是別人。

“我會一直坐在這裏。”

少年固執的發言引來醫生和月見裏蒼介的側目。

“抱歉,這裏的病房不接受陪護。”就算要陪護也得是家屬……這小子是誰?

“呀類,特殊情況通融一下吧。”夏油傑單手扶上前田醫生的肩膀,“你們總不希望半夜看到有人攀爬精神科住院部的窗戶吧。”

前田差一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。他一臉震驚,不知道應該看誰:“什麽?!”

作為精神科醫生見過各種類型的精神不健康,但頭一回聽說半夜攀爬住院部窗戶這樣離譜的事。

月見裏蒼介望向霸占了自己座位的小子,沈思片刻。他走到五條悟身邊沈聲道:“你跟我出去一趟。”

“我哪裏都不去。”

月見裏蒼介:“……”奈奈居然喜歡那麽軸的家夥?

“你可以選擇現在和我出去一趟,等會兒帶一些奈奈需要的生活用品回到這裏。也可以選擇繼續留在這裏影響醫生和護士的工作,延長奈奈痛苦的時間。”

夏油傑看著乖乖和月見裏蒼介離開的五條悟,面無表情地鼓了鼓掌。

夜已深,馬路上異常空曠。

月見裏蒼介讓司機自己打車回去,他親自開車。

黑色轎車平穩地駛離醫院停車庫,月見裏蒼介先把夏油傑送回他的住宅附近,而後一腳油門開往月見裏所租的公寓方向。

直到夏油傑下車後,月見裏蒼介才緩緩開口。

“其實那年事發之後我一度想過從商場上徹底退休,但我沒有。雖然我不會幹涉,但我並不讚同奈奈自由戀愛。你知道為什麽嗎?”

五條悟看著前方的信號燈沒有說話。他只覺得開車的速度太慢,影響了他回到奈奈身邊的效率。

“年輕人的戀愛,尤其是陷入熱戀中的毛頭小子,以為憑借自己的一腔熱血可以跨越生死,可以包容對方身上所有的缺點……我問你,你真的明白奈奈的病是怎麽回事嗎?那不是一場感冒,一次高燒。是終身如影相隨相伴的陰影。”

“有人看到一把刀,會想到鋒利,會想到美食,或者單純認為那就是一把刀。但如果是奈奈看到那把刀,她會想到鮮血,會想到那把刀落到人身上的慘烈畫面。她的害怕在別人看來是一種無理取鬧,但她無法克服也無法擺脫。”月見裏蒼介瞥了一眼身邊始終一言不發的少年。“恕我直言,除了我這個做父親的以外,我不信這世上有人會永遠耐心地安撫她。”

“我不能放心把奈奈交給任何人。希望你們能好好分手。”

在他活著的時候,那個男人或許會看在他的面子上不得不裝模作樣,但他死後呢?

“我不會讓她看見。”

一直沈默不語的五條悟忽然開口,月見裏蒼介沒能聽清他在說什麽。“什麽?”

“刀這種東西,從始至終就不該讓奈奈看見。”少年回眸,摘下墨鏡一臉不耐煩:“你能開快點嘛?”

月見裏蒼介:“……”

不但軸還很傲慢啊這個臭小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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